皤滩古街上,以前的商铺牌匾墨迹犹存。斑驳的字迹,证明它们存在过。
一块介绍水埠头的牌子,记载了这里曾经的盛景。 本报记者孙金标摄
屋子的房檐下,当街排列着的几张木板做面、石块做基的柜台,从前是用来打银器的。
87岁的陈娥女、88岁的戴植米、86岁的王彩明,对于皤滩古街、水埠头的兴盛商业,各有记忆。
农技员李世春:快板诗诵皤滩
9月初的天气十分闷热,中午12点,仙居皤滩。
李世春刚从田里干完活回来。晒了一个夏天,他的皮肤变得黝黑。
他已经退休五年。退休前,李世春在皤滩乡农技站工作,退休后,他放不下一亩三分地,除了写文章,每天都要到田里劳作。
李世春与土地、农民打了一辈子交道。他在皤滩工作20年,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在信息、技术上扶持农户,手把手帮助农户选种、播种。
年复一年的工作,李世春对皤滩产生了深厚的感情,对皤滩的历史背景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。他说,自己虽然是白塔镇人,但比大多数皤滩人更了解皤滩。
李世春是个文艺积极分子,他把对皤滩、对仙居历史的研究,都写进了擅长的快板诗里。
其中一首《商埠古镇皤滩街》,再现了皤滩繁忙的景象。
“皤滩原意是白滩,五溪汇月风水长”,这一句,将皤滩的名字和地理位置特征概括得很到位。
“唐朝搬滩三六九,迎送长船挤码头。运盐挑盐收盐税,随盐服务功能多。布店米店什货店,饭店酒店连客栈;药店肉店和茶店,当铺钱庄首饰店;还有赌馆和妓院,各类店铺连街建;石头柜台当店面,建筑结构讲完善。集市贸易有讲究,市日定在三六九。街面宽处摆摊铺,专业贸易分区域。米行柴行小猪行,竹木交易社专行。巧匠自按行业分,悬壶行医有名人;理发裁缝有名声,木匠铁匠箍桶匠;烧酒贩牛和打油,纺纱织布开染坊。”
这是皤滩街快板诗的一部分,全诗以通俗方言为载体,以时间为主轴线,展现了当时的经济、文化、民俗和生产生活。
李世春说:“在写快板诗的过程中,有些史实数据查了资料,有些找不到的,再托人帮忙找。剩余的是根据自己印象中的皤滩写的,也用了当地一些神话传说作为参考,前后花了大约一个月时间。”
事实上,李世春第一次知道皤滩街,是在1959年前后,当时,他八岁,“去那里赶集。印象中,这条街很长很长,两边是各式各样的摊贩和店铺,吃的用的,啥都有。”
对于小小年纪的李世春来说,去皤滩是一件天大的事情,去那里,什么好吃的、好玩的都能买到。而从白塔到皤滩,路程20多公里,水路不方便,他就靠双脚走到皤滩。
然而,很快,落寞初见端倪。
1965年,李世春读初中,每每去学校也要路过皤滩,“当时的皤滩街,如果不是集市,街上就空荡荡的了。”
如今,他只能把对这片乡土的感情,写入快板诗。“我希望这些地方越来越好,让更多人知道曾经的历史。”
永康埠,是皤滩最早出现的私人商贸码头。
商业的兴盛,吸引了越来越多的外地经商者,他们开始在皤滩兴建埠头,“最繁华时,设有十多个地方运输专埠。”
最早来的外商是永康人萧东恒……
寻找
六,刚过中午。
陈彩玉正在猪肉铺里张罗生意。她抬头看见我,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,只问:“买土猪肉吗?”
我摇了摇头,问:“听说这铺子后面的房子,以前是永康埠,你知道吗?”
显然,她听到突如其来的提问,愣了一下,侧了侧身子,眯着眼追问:“什么埠?”
“永康埠。”我指了指店铺对面的一条狭窄支巷,“那里不是有个水埠头吗?”
“哦……水埠头,我知道,在古镇里面,现在没水了。永康埠……我不知道。”陈彩玉抱歉地笑笑,低下头,继续张罗着。
她的猪肉铺,每天凌晨五点开门营业。二三十年来,没有准确的关门时间,一直经营到猪肉卖完为止。
熟客陈慧珍接过打包好的猪肉,听着我俩的交谈,没有离开。
“你说的永康埠,是不是很早以前的事?太早的,我们都说不清楚。”她的声音热情高亢,“猪肉铺后面的房子都是后来盖的,这一片都是新建的。”
她转过身,又说:“就连这条路都是后来修的,有20多年了。刚修的时候,我还没有结婚。”
离开前,陈慧珍嘱咐我:“你就过这条路,从前头的小巷进去,水埠头还在古镇里,有块牌子立着,很显眼,一直走就能找到。”
去往水埠头的路,我是认得的。
我还知道,要穿过的这条灰色石板码放整齐的路,叫上街大桥路,它的一侧,是如今商铺林立、烟火味十足的皤滩下街村,另一侧,就是皤滩古镇。
几日前,皤滩村村委会主任陈矿民带我走过一趟。
当时,他站在陈彩玉的猪肉铺边,前后比划着告诉我:“永康埠就在这里,据说,很大很大,前后左右这里的几幢白房子都属于当时的永康埠……”然后,他沉默了,说不出更多关于永康埠的事,只说:“因为水埠头,这一带过去很热闹。”
五溪交汇之处的皤滩、水陆纽带皤滩、千年古镇皤滩,早已不是繁盛时的模样。以至于,陈矿民、64岁的陈彩玉、在这里结婚生子的陈慧珍,都无法说出更多的历史和故事。
皤滩沉默着,如同一幕时光的布景。
我走入支巷,走过家长里短的烟火生活,走过记载有“永安溪发源于温、处两郡,其东逶迤赴海,其北立有义渡”的明代“永垂不朽碑”,去找水埠头遗址。
前世
蓝色门号牌贴在木屋的门梁上:“上街水埠头下5”。
木屋衰颓破败,就盖在离水埠头遗址最近的地方,多年前被大火烧得塌了一半。屋前的一棵大树倒是枝繁叶茂,探出半个树身,生机盎然。
陈矿民站在树下,朝前指了指,说:“那里就是水埠头。”
正中一座木桥,两边沿着埠头的石砌围栏几乎能望到头,河床的水少得可怜,大片泥泞龟裂着皱在一起,覆着青色的苔藓。
“永安溪的水位以前很高,我们现在站的地方原本都是水,码头还在前面一点的位置。周围全是商铺和放货的仓库,现在这里的一片空地都是。”陈矿民说着,用手比划出一个很大的范围。
一块介绍水埠头的牌子,安静地立在桥头,上面写着“……皤滩顺理成章地成为永安溪上游的一大商埠,在商贾往来交易,舟车交替过往中,逐渐成为盐、布匹、山货等物资的集散地。明清两朝最兴旺时,溪面日停靠商船近500艘……”
望着眼前的景象,我感到诧异,也无法想象那样的一番盛景。
地处永安溪中游,是朱姆溪、万竹溪、九都坑溪、黄榆坑溪至永安溪的汇合点;又是水陆交汇之地,沿灵江、永安溪的水路在这里拢岸;从这里出发,可通过苍岭古道往浙西地区。
皤滩占据的地理位置,连接东南沿海和浙西内陆。
在肩挑船载的年代,地理位置的优势,使它成为古代浙东南山乡的著名商埠,以及食盐之路的重要中转码头。
皤滩,本不叫皤滩。
这里原本是河谷平原的一块滩地,位于永安溪边,有许多白色的石子滩,从而得名“白滩”。
隋代开始,这里渐渐形成一个固定的渡口,被称为“白滩渡”。
唐朝以来,附近村的村民们用木板和石头在白滩边垒成摊铺,开始做来往渡客的生意。
约从唐光化年间起,这里逐渐形成了不定期的早市与晚市。小贩们整日将摊子搬来搬去,“白滩”于是又成了“搬滩”。
皤滩的商埠雏形,冒出了尖尖的嫩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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